雅昌首页
求购单(0) 消息
孟昌明首页资讯资讯详细

【观点】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关于八大

2013-03-25 09:51:27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 孟昌明
A-A+

  四百年前——那个像书页一般被慢慢翻过去的历史断代,有和现在既一样也不一样的人文场景和精神形态,那些人和我们一样,对自然有一种深刻的敬畏,对艺术有一种齐观合一、相看两不厌的浓情密意,有对美的现象和本质忠实赞美和讴歌的愿望——同样,也有对丑恶的反感、厌恶和抵御,有对生命存在永远疑问之余的追寻、反问与揭示。不同的是,他们的骨头,有比我们更浓密的钙质,他们的血液,有比我们更纯粹的净度——那些人物那片风景中,一个原本和出生和血统和应该从事的职业乃至人生定位都偏离太远的人物,常常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站立在我书桌和画案边上,给我警示给我提醒,让我深思和检点,如何去摈弃那些客观的障碍,如何超越那些主观的局限,去做一个真正优质的艺术家——他叫朱耷,既是僧侣也是道士,明末清初人,为明南昌献王朱权九世孙,书法家,画家,人们通常管他叫“八大山人”。

  画面上的鱼,眼睛就这么白生生地瞪着,一动不动地瞪着,看起来无目的、无欲望地瞪着——静静的流水,蔚蓝的天空被这让人心慌的白眼定格,没有声息的时间像陈年老木头上斑驳的疤痕。

  ——鸟儿也是,捡尽寒枝不肯栖,一付倦飞而懒散的模样,身体缩成一个个似方似圆的墩墩团块——那一双双眼睛,也都那么样,瞪着,寂寞沙洲,寒意彻彻。

  瞪着。---------

  画内画外,黑夜,白天没了疆界,空间,也失去了中国画语境中原本的意义和固有的价值——空白处什么都可以是却什么也都不是,只是,白得萧索,落寞,凉。

  ——原来,国破了,城春草木依然深,只是家没了,昔日五陵衣马自轻肥的王公贵戚们,一夜之间便啼笑皆非什么都不是了,昨天依依的江山秀色、那不必多费思量、伸手就可得到的锦衣玉食,都伴随着这改朝换代的巨流一下子改变了属性,朱耷成了八大——变成这付不僧不道不儒的怪模样,寡言少语甚至不言不语,心弦偶尔被拨动一下,也只会傻笑笑——分明就是一个呆子呵!滚边粗麻布道袍,衬着黄皮寡瘦的刀条儿脸上那双单眼皮的小眼睛,下巴疏疏闲挂着的几根不长不短不灰不黑的胡须和因为有点失血而干裂的唇,暗暗显出那原本不属于他的、一种逆来顺受的恭顺与谦卑,而心中,心中那块眼睛无法丈量的纵深地带,藏着和这鱼和这鸟一样翻着、瞪着的那双孤傲的白眼,向青天默默障示着诉不尽的哀怨。

  成者为王败者寇,当江山社稷再也不姓朱的时刻,能保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好死不如赖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朱耷,朱耷!诺大无垠的疆原上并不让你安稳放一张读书的木桌和画画的案几,自由自在的书写画画也是一种奢侈,世事逼着这些原本应该是鱼应该是鸟的动物不再是鱼是鸟是喜欢阳光热爱水流的生灵,那浑朴山川郁郁树木悠悠江河亦带着怅怅冉冉、绵绵不绝的恨意,人,一样不让有人的思想、人的欲望、人的意志和权力——不能言说不能表达不能喜悦不能忧郁不能哀怨不能按照人的动物属性或是非动物属性呼吸喘息想喊一声就喊一声想叫一下就叫一下地那么活着,活着——就是不能让你透明的遐思按照你自己的谱系发声,就是不能让你稳沉的理想、奇绝的意识顺着你自己的管道张扬,就是不能!——那看不见摸不着但感觉得到的高压呵,政治的、社会的、习惯的、文化的,和着那些散发霉味的半吐半吞、人云亦云的价值观念——这不因为改朝换代而改变的、深藏在我们历史某个隙缝某个角落时不时就“忽”地冒出来堂而皇之主宰我们生活我们思想的无形的手掌和指头,搅和着——如此那般人为地曲折迂回,周而复始,纷杂、崎岖,死缠活打、铺天盖地迷雾一般朝着你压来,把你挤着、揉着、憋着,憋死算完——缺氧,缺氧,缺氧啊!

  八大山人,就用属于自己的独特方式,默默抗着,沉沉熬着,用那一点点发自性灵深处的艺术幽光,偷偷打磨着内心神秘而孤独的情节,点、线、墨、色;构图、章法、中锋、侧锋、晕染、泼墨;鱼、鸭子、孔雀、荷花——尽尽按着自己的需要安排摆布着,静着动着或者是既不静也不动——老莲蓬楞楞的枝干摇摇直上,绝不低下那高高昂着的、骄傲的头——

  那只有八大山人自己才明白的印章“哭之笑之”,铁线般弯曲着,乖张蹊跷,印文那一点点血也似的朱红,制衡着一片昏天黑地的物象或是空旷如洗的大面积留白——云非云水非水花非花雾亦非雾——“无赖哭笑漫流传”,“笔砚精良徊出尘”——于是,气色苍茫的画和急就章蒙养成的书法,便没了米南宫、黄庭坚风墙阵马的潇洒与磅礴,也没了董其昌那份士大夫得意春风的满足和愉快——八大没有如此那般的社会话语权,然而,人终究是人,终究有不同于动物的、精神层面高贵的质地和审美特殊需求的肌理——八大山人不能不抒发那些捂着藏着掖着很久了的情愫,这些种子遇到璀璨的阳光和温暖的水分就不能不发芽——那么,金枝玉叶的前朝老遗民啊,你既然哭也不能笑也不得,就在这墨点墨线中轻轻喊吧,慢慢地诉吧: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还是旧山河,旧山河啊!——你,画吧,写吧,泼吧,洒吧,泣吧、怨吧——“郭家皴法云头小,董老麻皮树上多,想见时人解画图,一峰还写宋山河”——一张温润洁白的宣纸,一片清凉如洗的淡墨却映着身旁满清士卒冷兵器寒光阵阵的杀气——八大哟,你听着历史昨天悠远的歌谣摸着那渐渐逝去的时光帷幕用细密的针脚缝着你苍凉忧伤的片片残梦。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有不得已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

  按照一般规律,八大山人其实满可以在政界飞黄腾达的——政权和江山都是自己家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谋一份官职拿一份雪花儿银,再治理社稷造福百姓乡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大——那时候还不叫做八大——除了那与生俱来的贵族血统外,过人的聪慧,良好而完整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教育,仪表堂堂的青春少年,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还能诗擅词,(在大明王朝最显赫的家族生活十九个年头,一举一动都少不得带着皇族的习气和作风),经日耳染目濡,“学而优则仕”的古训在侧,长大从政做官也顺理成章。然而,命运之所以是命是运便有冥冥中看不见、想不透的命定之数,也就是在19岁这年,大明王朝轰然倒塌,满清兵卒用那带着塞外尘土的旗帜竖在明帝国的城墙之上,千千万万个汉家门庭在血色黄昏的残阳中一个个土崩瓦解——逃生、活命、忍气吞声、颠沛流离成了前朝贵族们每日的生活画面——八大,这个刚刚进入青年时代的王族后裔,少不得胆怯,少不得避让,茍且偷生,得过且过,于此同时,也少不得对人生、对命运一种迷茫和迷茫之后的持续迷茫——我是谁?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人生有一万种疑问都不奇怪,只是,这样的迷茫这样的疑问过早地摆在八大山人的生活程序上,他不能不直接面对。

  早年“颖异绝伦,善诙谐,喜议论,娓娓不倦,常倾倒四座”的八大,越发少言寡语,甚至在家门口以浓墨书写一个大大的“哑”字,“左右承事者,皆语以目,合则颌之,否则摇头。对宾客寒暄以手”。唯一对书法、绘画的喜爱,与日俱增,纸上的山河一角,变成了这个落魄贵族的子孙一剂振奋精神的良药,让他如此这般继续活下去有某种借口,某些理由,给日渐艰难的岁月增加一缕光色一点情趣,抑或是一个夜深人静时对着一轮残月抒发自己情怀自己梦想的沟渠-------书画,对八大而言早就超出自身的负载,变成八大和社会现实沟通交流的特殊载体。那些孔雀那些鸭子那些鱼,就像是马远那一角河川,就像夏圭的半壁江山,就像郑思孝没有一握扎根之土的兰花——在画面一角承担起伦理和美学的责任,它们在明处、也在暗处,和八大一块默默地流泪,既为八大叫屈,也为八大倾听——倾听他欲说还休、日渐黯哑的声波里那不屈不挠的欲望——对美表达与尊敬、对丑呵斥与鞭挞的欲望。

1 2

该艺术家网站隶属于北京雅昌艺术网有限公司,主要作为艺术信息、艺术展示、艺术文化推广的专业艺术网站。以世界文艺为核心,促进我国文艺的发展与交流。旨在传播艺术,创造艺术,运用艺术,推动中国文化艺术的全面发展。

联系电话:400-601-8111-1-1地址:北京市顺义区金马工业园区达盛路3号新北京雅昌艺术中心

返回顶部
关闭
微官网二维码

孟昌明

扫一扫上面的二维码图形
就可以关注我的手机官网

分享到: